藍色憂鬱        文‧圖─蘇芳霈

 

深秋開始轉冷的季節，出門開始穿著一件薄外套，偶然的下雨讓天空始終灰霧的

，打不亮一點點橙黃的陽光。

 

那天的午后照常飄起細雨，我坐在調劑室邊的一角輸入處方簽，滴滴答答敲著鍵盤的手指有點僵硬了，正雙手握著剛泡好的咖啡杯取暖，油漆行的媽媽此時押進門來，我於是喝了一口熱騰騰的咖啡對她露齒一笑：

「媽媽今天不舒服嗎？」

「唉！昨晚沒睡好覺，一個頭咻咻痛個不停，連牙齒也來湊一腳──！」

看她一副充塞了紅血絲的雙眼，疲憊不已懶洋洋的發聲，我相信她過了一個難熬的夜晚。

我放下杯子站起來走到調劑室，隔著六十公分寬玻璃櫃前的諮詢椅上，正好和媽媽面對面的坐下來：

「妳一向睡眠還蠻好啊，雖然有腰酸背痛的老毛病，但還不至於造成妳睡不好的原因吧？家裡發生什麼事嗎？」

 

「啊煞不知影嘿里長的老婆──」媽媽半台灣國語的壓低了聲音「燒炭自殺了。」

我愣住了，半響無法移動身體，杵在原地。

里長的夫人印象中她長得很美，個子高挑，脾氣也好，雖不常來藥局走動，但幾次在社區的巷弄裡相遇總是親切的對我打著招呼啊。燒炭自殺的事件怎麼也跟她兜不在一塊兒。

連日的陰雨本來就教人心情抑鬱，聽到這裡，感覺到胸口好像被一顆硬石給堵了似地，悶痛不已。

不知道是全世界的經濟普遍下滑人民的痛苦指數升高之故嗎？

這會兒竟是一位辛苦的母親因過去勞累的生活造成憂鬱症，在先生接了里長的工作開始能讓她放下勞苦安心生活的此刻，卻選擇以燒炭自殺的方式告別所有親愛的人和這片土地，真是情何以堪！

 

懷著滿腔的疑惑和感傷下班，當我把單車停靠在住處樓下的河堤邊，遠遠看見一位男子隱在被月亮斜照因而拉長的幽暗樹影下仰望夜空的側影，我也就著他仰望的角度抬頭檢實，發現那墨色的天空裡沒有停留任何一顆閃爍著的星子。

 

那是里長，平日騎著單車繞社區轉，盡心盡力的巡視和關愛著每一戶鄉人。

 

我躊躇著該不該走向他說句安慰的話？會不會打擾了他的安靜和省思？

一會兒，還是里長有所覺的望我這兒走過來。

他的臉上盡是歷經折磨爬滿皺紋瘦削的憔悴。

想起前些日子才買回來閱讀的那本印度哲學家奧修著的「愛、自由與單獨」，還熱熱的躺在我的背包裡，「愛是一項禮物，而不是某個未來才會發生的東西，在你初生時，你就帶著這份禮物了。活著就是愛，若你能夠呼吸，你就能夠去愛。」

我伸手探進背包取出這本書遞給了他，

里長的側影，像藍色憂鬱啊，你把愛給了大家，此時是大家把愛回饋給你的時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