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貓咪       ◎文‧圖─蘇芳霈

 

 

還兒堤時，有一回過生日，同學和哥哥不約而同送我貓咪，

巧得各是一公一母。過不久竟生了一窩小貓！

自此開始了我與貓咪極微妙的情感淵源。

 

那之後因在外求學，久久回家一趟，與我的貓咪相處時間大大減少，思念卻深長起來。每回遇放長假總等不急趕著夜車回鄉，腳步快踩近三合院大門時，遠遠便聽見我的貓咪此起彼落的「喵~喵~喵~」，像是在呼喚我。

雖然那麼久不見了，可是貓咪們卻仍嗅出我的味道，認出主人，不斷團團圍繞在我的腳踝邊磨蹭著。那股真摯的熱情毫不吝惜的表露無遺，令人愛憐。

後來，隨著雙親先後離開人間，而我們姊弟又都在外求學之故，只好把貓咪分送給鄰近的愛貓人士認養回家，當時心底真是不捨。

 

前年三月，紫色的苦楝花將開之際，藥局對面景美女中的學生撿來兩隻被遺棄的貓，只有我的兩個手掌大不到，應該出生只有三個月左右。

一隻是普通的家貓，深棕色的長毛、黑色條紋、潔白的肚子、骨碌碌棕色的眼球，活像一隻小老虎。另一隻是全身淺藍米色調、尾部呈現深棕色短毛、湛藍的眼珠子，那是一隻暹邏貓吧！這隻暹邏貓是走失的嗎？不會是小孩們不想養了又捨不得丟下他們不管吧？

雖然我心裡有好幾個問號，卻禁不起學生們一再的央求，決定再續貓緣。只是忐忑著貓還太小，不適宜在外活動，尤其三月的深夜還是很冷的。而水泥牆內堅硬的空間怎比得上在大自然的草原上奔跑來得快意呢？

或者養大了再放牠們出去自己學習謀生吧！於是藥局的賀姊開始扮演起兩隻貓咪的奶媽。問我給取什麼名字？從小受『簡愛』這本文學名著影響很大，毫不多加思索的把小老虎取為「簡」，小暹邏取為「愛」。

 

牠們在藥局後的一間空房與貓沙和幾張小學生的書桌椅開始了童年生活。

互相追逐，忽上忽下的跑跳嬉耍，沒多久就胖得像兩隻小熊一樣。

 

九月的一個早晨，我和賀姊發現「愛」小便有異狀，牠忽而走到貓沙中蹲，半天一滴尿也出不來，痛苦的表情和懶散的軀體沒半點食慾。我判斷牠尿道發炎了。

趕忙送牠去看獸醫，經過抽血和冗長的等待，獸醫對我宣判「愛」得了腎衰竭！

他說公貓常因細貓沙不小心堵住尿道口而滋生細菌，轉變為腎炎。他決定為我的「愛」做最後奮力一搏。

獸醫院全體總動員起來合抓著「愛」的四肢，獸醫一手壓著牠的下腹，一手擠著牠的尿道，「愛」立時大聲嚎叫起來，痛苦萬分，我已經汗水直流，心跳加速糾結！七手八腳之間，突然牠尿液噴出，險些噴在獸醫的臉，唉！還好閃得快！這尿液一出「愛」似乎舒服多了。獸醫不斷為牠擠出渾濁而帶血的腥臭味液體，還有一些小沙子。告訴我必須讓牠住院打消炎針，並且吃低鈉的專用飼料。

直到再次抽血，檢驗數值恢復正常為止，足足折騰了十天。

 

「愛」出院了，也許是住院期間身上有別的寵物味道吧，兩隻貓竟然嗅不出彼此的氣味，開始地盤保防戰互鬥起來，我和賀姊嚇得趕忙拿起掃把將牠倆隔開，找來兩個籠子給關了起來，從此王不見王！怎會這樣？真是始料未及！本來養大要放任牠們再重回自然懷抱徜徉的時候卻出了這種狀況！

不能再像往日追跑跳碰，一見了彼此就要打架，只好一直關在籠子裡，我擔心牠們會得躁鬱症！果不期然，冬天到了的那個早晨，悲劇發生了！

 

那天，賀姊像往常一樣為牠們清沙盤、餵貓食，正當她要站起來的瞬間，平日比較溫馴的「愛」竟莫名的跳起咬住她手部的虎口處！這突如其來的事件和疼痛把她嚇得哇哇叫，我也愣住了！她好不容易掙脫了後，「愛」撲上我！牠以驚人的速度想抓住我的手卻沒抓穩，硬是把我的手背給扒出一條血肉糢糊的線條來，賀姊此時想拿掃把打牠被我遏止了。雖然傷口發出劇痛但理智告訴我牠是有病的貓，除了安撫或逃走，萬萬不能與牠一般獸性相向！

 

這流血驚魂的一日已經使我覺悟收留牠們的因緣已盡，「簡」、「愛」不久被送去貓的收容所。至今又過了一年，想來雖然是傷感的收場，可是每次站在牠們曾經玩耍嬉鬧的房間，心底難免還是一陣悶痛！不知牠們現在過得好嗎？快樂嗎？

尤其是「愛」，讓我花最多心思在牠的病體上，最後傷害我最深的卻也是牠。如今右手虎口處還依稀看得見當時牠不經意留下的傷口痕跡。

 

人生是一本厚厚的書，字字句句看來有時瑣碎無奈，某些情節再回頭去追憶，也不甚明白為什麼當時那樣決定，顛顛簸簸的走著走了，生死愛恨別離，又發現即使最不起眼的任何一場戲碼都是必須的。而往往我們最愛的人，通常也是傷害我們最深的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