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與貓             文‧圖—蘇芳霈

方才歷經大雨洗塵後的傍晚，空氣中有股潔淨的草香飄盪開來，天空仍微微昏黃的亮著，涼爽的風輕貼著肌膚，在炎炎夏日，特別勾引人往河堤散步去的衝動。

附近許多居民都把握這暑假最後一個星期攜家帶眷去旅遊，使河堤顯得冷清許多，整條景美溪畔只有稀稀疏疏的幾位老人在橋下石梯上散坐著聊天，而我則站在更高處種滿綠樹的環溪走道上，一邊舒展筋骨一邊欣賞景美溪景。若是往常，總習慣去追尋溪床上伸長脖子蜻蜓點水般覓食的白鷺鷥影子，幾次颱風把溪岸兩畔的生態破壞殆盡之後，白鷺鷥就少了，倒是野貓呼朋引伴的越來越多。五顏六色的野貓喜歡穿梭在老人的腳旁，或津津有味的在橋墩下一角一個白色的鐵鍋旁埋頭吃著老人帶來餵食的米飯剩菜，也有些乾脆往他們的膝上縱身一跳，懶洋洋的將躺下來，好像那是理所當然休憩時暖暖的窩。

老人三三兩兩愉快的暢談，已經飽食的貓咪在老人膝上用舌頭開始清理手掌腳掌和身上的毛髮，牠們在滿足口慾之後的表情總是半瞇著眼睛，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樣，惹人憐愛，順著貓咪的下巴或頸背輕撫時，牠們還會自喉跟發出「吼、吼、吼」的聲音，儼然很陶醉的樣子。

我仔細的觀察老人，他們把彼此當成兄弟或家人，互相傾訴衷情。滿是皺紋的臉龐上爬滿了念舊思鄉的情懷。我認識幾位是靠著撿拾廢紙、收購回收的瓶瓶罐罐維生的，有幾位則是高階退休生活有津貼衣食無慮的，也有的是這裡土生土長的仕紳，但不論什麼出身，相聚便是一份緣。我隱約聽到有人說著一口台灣國語有人抄著一口拗嘴的閩南話，反正不分你我說到開心處放聲笑作一堆。我站在那高處的走道上也莫名的跟著微笑起來，好像感染了他們的好心情。

這溪畔的野貓理所當然成了老人的小孩一般，即使颳風下雨還是來餵食，有時是剩菜飯，有時是上好的魚罐頭，這些被主人遺棄在外流浪的貓咪，只要聽到老人拿湯匙敲著白色鐵鍋「鏘、鏘、鏘」的聲響，便自四面八方敏捷的蜂湧奔跑回來集合，因為他們知道是吃飯時間到了。每隻貓咪都和老人建立了相互信賴的親密關係。我看著這一幕人與動物之間相親相愛、相互取暖的情景，一股暖流緩緩在我胸膛裡流淌。於是我相信，我們活著的這個世界萬物，只要有心，就能和睦相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