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憶的童真      文圖----蘇芳霈

我的所有屬於童真的快樂，

全部停格在16歳的年紀。

那就是爸爸離開人世之後，

我開始強迫自己要做個可以依靠的人。

我們老家在屏東的里港，

只要到了那裏問人家古厝在那兒？

一定會說：

「喔~~就是蘇宅三合院嘛！」

我覺得我真正的快樂泉源都來自那裡，

我若有一些些堅強意志也來自於那裡，

我若學會多愛別人一點也都會是因為16歳之前的記憶。

爸爸是很愛耍寶的人，

小時候有一位老伯伯常推著冰淇淋攤子出來，

投幣然後賭那個指針是否落在你指的位置上，

運氣好猜對了就有冰淇淋可以吃。

我對那種機器很好奇！

那時堂哥們都在學英文，爸爸說不會的問他準沒錯！

於是我問爸爸那種機器的英文名稱怎麼說，

爸爸毫不猶豫的回答我──「落就響  lodeneag！」

我信以為真直到自己上了國中也學英文的時候為止----。

小時候愛賴床，然後又趕著跑步去上學，

優越感很重，不容許自己有一點錯，

就會問爸爸現在幾點了？好估計要跑多快才趕得及到學校！

爸爸總是慢條斯理的說：

「好大一點！」----

考試在即，我坐在沙發的左邊唸書，

爸爸總是陪著坐在右邊的椅子上打坐。

唸書唸到一半，突然聽到「啪」的一聲巨響！

嚇我一跳！瞌睡蟲都被趕走了！

以為爸爸生氣我打瞌睡，偷偷瞧向他，

他還是閉目打坐著，是一隻蚊子叮他大腿！

厚！有夠厲害！憑感覺竟然打個正著ㄟ---。

等睡覺前，我忍不住問爸爸：

「打坐到底是什麼感覺呢？」

爸爸很嚴肅的說：

「就是靈魂脫離了肉體去觀想，那時會失去某些知覺！」

我又問：

「既然這樣！那蚊子叮你----怎麼還知道用手去打？」

爸爸說：

「妳不覺得我打得很準嗎？」

堂姊每次都當花童！

每次我都看她穿著滾蕾絲的小花童裝還拿一束美美的捧花！

我就好忌妒喔！生氣媽媽為什麼在虎年生下我？

媽媽說：

「古時候啊，虎年生的小孩都要丟到荒郊野外不能養ㄋㄟ！」

意思是說我已經夠幸運了，生在在那個思想不再太野蠻的年代！

可是我就是喜歡當花童嘛！

我猜想，到現在我都一直很討厭那種滾著蕾絲的衣服──是否因為那種情結的延續！

從小就是路痴，堂姊說要去買撲克牌，

騎單車載我到街上，讓我在雜貨店正門口下車，

我偏偏走到雜貨店旁的五金行去問老闆：

「請問有沒有賣撲克牌？」

堂姊已經在車子上忍不住大聲狂笑-----。

厚！笑什麼啦！笑成那樣還像個淑女嗎？

有個叫做什麼雲翔的男生追堂姊，

寫情書都用毛筆字寫，

常常寄很有古意的收藏送給她，還送書。

堂姊每次都秀給我看！

她都可以穿得漂漂亮亮當花童，又有這麼饒富涵養的男生追喔？

可是每次回信都找我操刀，因為我的毛筆字寫得好！

當然都是義不容辭啦！雖然心裏是百般怨嘆！

姑姑最可惡了！

她長得很像甄妮，漂亮得不得了！

醫院好多醫師都在追。

每次我在寫功課，就把一封一封的情書偷偷繞進我的房間！

因為受日本教育的爺爺管小孩管得很嚴！學生時代不能交男朋友！

那時姑姑還在醫院實習階段。

我說：

「走開啦！人家在寫功課啦！」

姑姑說：

「喂！可愛的小霈！聽聽這醫師怎麼寫的嘛！----」

真是不該答應她的！誰叫她嘴甜說我是可愛的小霈---！唉！

結果我的筆記簿上一五一十寫上去的全都不是功課，

而是人家寫給姑姑的情書----！

學跳芭蕾我也不行，上鋼琴課，我的手必留下藤條的痕跡！

我好像個小呆瓜！

專門陪襯堂姊和姑姑的小呆瓜！

可是我覺得那時候即使我只是那麼笨笨傻傻的小呆瓜---

我好快樂！

我失憶的童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