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的沙灘                           文圖---蘇芳霈

裘莉的手在幫媽媽作家事的時候不小心切到流血了

裘莉媽媽帶她來藥局包紮

裘莉的臉上微笑著沒有哭泣也沒有露出驚恐

「噢～裘莉怎麼切到手了～？」

裘莉還只是羞澀的微笑    真是美麗的小女孩

我打心底喜歡這小孩  不奢華 樸素 單純 孝順又體貼

裘莉媽媽代替她說----

「幫我切洋蔥---洋蔥一滑---正巧切到手---」

我去取來保健箱

示意裘莉坐下來 也請裘莉媽媽坐在她身旁

裘莉媽媽說---「噢~~我都不敢看傷口~~流了好多血~~」

我笑一笑說---「應該沒把肉切下來吧～要不然就加菜了～看誰幸運先吃到～」

裘莉和媽媽都忍不住笑出來---媽媽說----「好噁心喔～吃人肉～」

裘莉媽媽的眼睛忍不住直視過來看我處理傷口

臉上露出心疼的表情     真是天下父母心    

 而母親的心總是最最柔軟～～

「不要害怕～我們用白藥水不用優碘～白藥水可以殺菌又可以止血還可以止痛～」

我盡力安慰裘莉也讓媽媽放心

我把白藥水沖洗開血塊   露出受傷的面積

一邊用消毒過的棉棒   輕輕把傷口清乾淨

「妳看不痛吧～！嗯～裘莉不是要去美國唸書了嗎～」

裘莉說----「對～九月初就要先過去了～媽媽說先去適應一下環境～」

裘莉的哥哥在德州唸大學，於是我問---

「也是去德州嗎？」

「沒有～在加州喔～這下子兄妹兩要見面還得約好時間搭飛機～」裘莉媽媽面露憂心

我再拿一支 新的棉棒把剛剛沖洗乾淨的傷口給壓乾

「妳別想太多啦～小孩子長大了都要學習獨立啊～」

裘莉這時把右手伸過去圈住媽媽的頸窩

我看到這一幕

內心滿是感動-----親情理不斷的

縱使隔著千山離著萬水～～～。

裘莉媽媽的先生在去年突發腎臟炎

住院後院方又宣布她的先生由腎臟炎引發敗血症

一向家都是先生扛著   她只是在家裡作賢妻良母

先生陷入危險的敗血症讓她意識到這個家可能要遭逢不幸的瓦解

她慌了   那時兒子還在德州讀大學一年級

而裘莉也還高中沒畢業    萬一有什麼不測～～

她真的不知道怎麼面對困頓的生活    她害怕自己挑不起～

於是她急急忙忙的來藥局諮詢敗血症的情形 憂慮之情全寫在臉上！

「先生恐怕是太辛苦了，  睡眠品質不好， 工作繁忙， 壓力大， 整個抵抗力往下降～」

我還沒說完～她已經忍不住問我---「會怎麼樣嗎?----」

眼淚也已經撲簌撲簌直掉下來------(吼~~我心腸很軟的~~我也會陪著想哭ㄝ~~)

我趕忙拿來面紙遞給她～---「妳別急啊～別哭啊～他還正值壯年～」

我不斷輕撫著她的背    她瘦了好多～

「過去他就有痛風的舊疾，通常痛風的發生意味著腎臟對尿酸的代謝不好，

當我們身體循環不好或是曾經受傷過的地方---尤其是手腳這種末梢的循環，

尿酸一旦代謝不了就會順著血液四處流竄，然後沉澱在末梢，

之後尿酸會造成沉澱處的神經關節發炎紅腫疼痛異常-------就叫痛風。」

我一邊輕撫她的背，讓她坐下來，一邊緩慢的解釋讓她了解。

她安靜下來了，眼睛紅腫。

「他這陣子也許是太忙了，生意上難免應酬喝酒又晚睡，

抵抗力整個降下來，引發腎臟炎，接著又迅速引起敗血症！

整個血液裡氧氣不夠而細菌大量繁殖了～～，我想醫師應該會注射抗生素，

來幫助他抵抗細菌，他還壯年，心裡一定也掛著家～不會有事的～

妳要對醫師有點信心，妳去醫院陪他要帶著微笑，

告訴他，好好養病，不要擔心家裡，給他鼓勵，會好起來的～！」

於是～隔了四天，

她和先生來我藥局，一直跟我說謝謝，----

「謝什麼啦～看你好起來～我好高興～老婆最偉大啦～你要好好愛她喔～」

我笑一笑，裘莉媽媽的臉都紅了～

並且交代裘莉爸爸要改善作息，儘量早睡早起，

在清晨的河堤一起和太太去散個步，

那時空氣中的氧氣最多，對身體最有益！

我一邊取出消炎藥膏，再取出乾淨的棉棒來把消炎藥膏均勻地塗上裘莉的傷口。

一邊回憶著去年底才發生的事。----

「每次都來麻煩妳，妳也在這裡好多年了喔～？」

我把乾淨的、貼著一層鋁片的紗布剪下適當大小置於傷口上，

再用紙膠固定好來，然後剪下一號的網狀繃帶一小條，把裘莉的手指頭套起來！

「對啊～今年進入第十四年嚕～！」

我看裘莉舉著左手的食指在那裡演起了布袋戲～～又笑了～

「妳看你們家裘莉那時候才多大啊～現在都亭亭玉立變成美麗的閨女嚕～！」

「阿姨～妳都沒有變老～還是那麼漂亮～！」

~~挖咧~~

吼~~~我臉紅了 ~~什麼漂亮~~我覺得那是年輕人的專利~~

基本上~~我們這年紀只要多一點微笑在臉上就可以了~~

真誠的微笑！

「妳啊～爸爸媽媽很辛苦撫養妳和哥哥～去了美國要小心～好好唸書喔～」

我目送他們離開藥局，心裡想著十四年的歲月，

我生命的沙灘在這裡經過浪的起落，

多少個月圓月缺～多少個風清雲淡～

經過多少個夜夜的道別，青春的席捲，

山依舊～樹依舊～

生命的沙灘不知將綿延至何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