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文---susu

阿美族的老媽媽，每天傍晚到河堤邊散步，回來時總會繞到藥局量個血壓。

老媽媽的心律不整脈再加上氣喘，到了冬天最是難過。

因為氣喘藥會導致心律過速，而加劇了心律不整脈的不舒適。

這一天，陽光依然燦爛地攀爬過景美女中的圍牆，晾在牆下的走道上，

那一排空蕩蕩的石椅，有枯黃的落葉棲息著，

有微風輕輕地呼氣，吹起細沙似的塵粒，伴著落葉又飄落到地上去。

老媽媽望著那楓樹下的石椅，嘆了氣。

我以為是氣候變化太大，老人家不適應，又患膝蓋痛的毛病：

「身體不舒服啊?血壓今天量起來很正常呦...！」

老媽媽黯然的說：

「也不是什麼不舒服，是心這裡(她撫著心窩)，難過呢....！」

「剛剛我經過檳榔店旁才知道陳老太太仙逝了的消息，據說，她就是坐在那張

石椅上走了....！」

我追隨著她的目光，也遠望著對街圍牆旁的老楓樹，它隱在灰黑的圍牆內，

那石椅就安靜地坐在老楓樹伸出的枝枒與印度紫檀樹葉交接下的走道上。

那片水泥地到了夏天，總有印度紫檀的黃花落雪，

老人們三兩人，你一言我一語，閒情接耳的印象，頓時彷彿，

只剩下那陳老太太枯瘦的身影，著著暗服獨自長坐的孤單身影....！

我疑惑著，

不知老人家是凍著了嗎?還是.....?

不知那仙逝的剎那，她的心裡可還有眷戀?...

老媽媽回憶著說：

「陳老太太有六個孩子，四男二女，沒有一個孝順的。

一個人白髮蒼蒼，沒錢買衣服，前幾日好凍的天氣，我給了她一件毛背心，

還有一件很好的外套，聽說她媳婦就拿走了！唉！

有時去菜市場，大家知道她生活困難，就偷偷地也各塞點吃的給她帶回家！

....怎麼突然走了呢?....」

對陳老太太的仙逝，雖然有說不出的酸楚，

但是想想她的處境，想想她安靜地坐著坐著就睡走了，

是否也是一種幸福呢?

生養皆是義務，孩子長大了，真的就彷彿遠了嗎?

有另一位媽媽帶著孫子天天來藥局看桌上的一缸魚，

她說媳婦其實已經很好了，還煮菜給我們吃了，實在不忍心要她再多炒幾道青菜，

少了青菜，排泄總不太順，只好自己買乳酸菌保養腸道。

女兒有時還可以罵上一兩句，媳婦可不行，要更客氣些啊！

阿美族的老媽媽說：

「那天兒子陪我去看心臟內科，醫師對兒子說，冬天啊，心肌會隨著收縮喔，

你出門上班前，如果媽媽還在睡，你可要記得把她叫醒啊！」

家家有本難唸的經。

隨著陳老太太的仙逝，我們各自翻著這本經書來看，

彷彿也聽得見那樹下傳來幾聲無怨的嘆息。

我暗自忖度，既來自偶然，也將隨偶然而去。

活著不依靠誰，活著只憑自我去追尋，

追尋一葉永遠的綠，

留在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