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文---susu

已經開始忙年終的手札與下一本書的出版。

但是每個月循序漸進的步伐依舊，不能錯亂，

在那之間還安插義診，抽出瑣碎時光繪圖寫文。

當然還有更多無法說明的故事在開展。

人在世上的光陰如此有限，而且是越來越有限。

就好像，一塊有限的土地裡，你想種的卻很多，

但是，你卻也萬萬不可把所有一起都撒下。

你得留意哪些事哪些人哪些物，你得留意為他們預留呼吸與喘息的空間。 

於是計算著，腦子裡又糊成一片了。 

虹諺是姑姑的女兒，論輩份她是妹妹，但是姑姑也才大我五歲，

在我眼裡，她更像是我的女兒。

這孩子心思細緻是很好，但過於在乎別人對自己的評價，

變成沉重的包袱，壓著自己的生活，無法自在的呼吸。

這年來有些脫軌的言行，姑姑擔心得對著電話另一方的我流淚，

她說姑丈自從婆婆往生之後，天天在法鼓山當志工，

她自己在彭婉如基金會工作，覺得對天對地，他們沒有愧對過誰，

總是真誠的待人和認真生活。

虹諺自從婆婆往生之後，無法入眠，有時候對著父母摔東西，

大吼大叫，鬧得附近鄰居都頗有微辭了。

她無法置信自己的孩子那麼善良，她心愛著呵護著的孩子，

怎會變成今日的模樣?

近日朋友寄了一枝號角樹的葉子給我，

脈絡分明而細緻的葉子枯乾時呈現美麗的米白與深咖啡的顏色，

葉緣整個被陽光曬得往內皺縮成好幾個圓形圖騰，我深深為之著迷。

它如此孤單的離枝，再如此折騰的皺縮，

最後形成如此美麗像藝術品般的軀體存在著，

使我了悟，人不也是應該如此的縮小自己去成就一件事才對嗎?

對於妹妹虹諺，就像這枝號角樹葉，她才剛剛離了枝，

她正在接受陽光無情的酷曬，她需要的不是去澆水去保護，

她需要的是自我的內斂皺縮，她需要獨自去感受那變成藝術品的過程。 

於是我寫了一封信給妹妹：

「再獨立一點，再勇敢一點，再忍耐一點，再多給出去一點。」

回歸現實後的一天，回家午休的路上，

經過人家牆邊一棵兀自長得茂美的紫茉莉，花開結束後，

黑色的種子脫落了一地，我欣喜若狂的撿拾起來，放入由任袋，

回家抖出來數一數，才發現裡頭竟然混了幾顆已然被烈日曬乾的狗大便!

朋友聽了大笑不可抑：

「susu，你研究種子怎麼就像那些發瘋似的科學家呢?甚麼都當寶了!」

同一天，關注很久的病人打電話到藥局給我，他說他自己控制不了自己了，

身體一直發抖，全身無法抑制得抽蓄起來，他害怕自己這樣繼續下去會出事!

他得憂鬱症一段時日了，但是他每次都對我說他認為自己不是憂鬱症。

我都說他是對的，他只是心情感冒了，不知如何自處。

於是，我要他沒事就來藥局當義工，幫助理整理醫療用品，

改稱呼他「副班長」，班長當然就是咱藥局的助理，

藉此讓他覺得自己不是孤單的。

留下他的電話，告訴他，久久不見他出來，就會打電話追蹤他呦!

結果常常我們打電話過去是沒人接的狀態。是不接還是真的出門了?

再看見他時問他：「我看留你電話還是不智的，你不接也沒用!」

他問：「甚麼時候?昨天嗎?我回宜蘭探望我老母了!」

原來他的病根源就是他是家裡唯一的兒子，自小被嬌寵著，

從不知甚麼叫做不幸。

姊姊們一一結婚後，家裡只剩久病的父親與母親，本來父親都是母親在照料，

有一天母親為了攙扶父親起床，自己也不支倒下了。

而他，始終都住在台北開著一家音響店，自由自在的連婚姻都不想結，

他多麼害怕被綁住。但是，父母親如今突然都落在他一人身上了，

過去所受的道德教育逼策他這該是肩負起重責大任的時候。

他卻又選擇逃避，把父親乾脆送去養老院，母親一人獨自在宜蘭老家生活。

這是他永遠的心結。良心日復一日譴責著，他的不能承擔，

他的脆弱，他痛責自己的無能，

但是依然無法真正當個男子漢!於是他開始與憂鬱症劃清不了界限。

這會兒他倒是懂得打電話來求救!於是在電話中我鼓勵他好好哭一場。

要他把門打開，我讓助理去攙他到藥局來。

他真的對著電話歇斯底里的放聲大哭好久，好久。

這幾日，我感覺天空想下雨，但下不來，又被烈日擋在空氣裡。

凝結著、鬱悶著，中暑的人增加了。

調適本身就是一門功課，身體要自動調適或是人本能的心情調適，都是困難的。

我告訴自己，慢慢來，不能急，不必急，因緣未具足之前，就慢慢來耕土。

把心土耕得鬆鬆軟軟的，等一個風和日麗的好天氣，

再把種子一顆一顆；找出一個最舒適的、距離最適切的深度埋下吧。

這個世間，須要學會等待，等待孩子自己站起來，等待孩子學會承擔，

等待靈感來成就一本書，等待緣份來敲門，學會等待，

等待春熟，等待一切在自然裡好好的發芽。 

PS：